视听的征服 极致的震撼——听黄梅音乐戏剧《唐诗宋词》奋笔(巴莫贝看戏7)

视听的征服  心灵的冒险

神圣的祭祀  极致的震撼

——听黄梅音乐戏剧《唐诗宋词》奋笔

1

意外了，震惊了；陶醉了，疯狂了。

全都意外了，全都震惊了；全都陶醉了，全都疯狂了。

彻彻底底意外了，彻彻底底震惊了；彻彻底底陶醉了，彻彻底底疯狂了。

这是一次神奇的心灵冒险，这是一场极致的视听体验！

2

一生中，如此强烈的艺术震撼时刻，屈指可数。

记得，在我儿童时听代课老师讲《白雪公主》时有过——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美丽动人的童话；

记得，在我少年时看好莱坞电影《宾虚》时有过——虽然那时的我还看不到基督，却骇异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，生老病死；

记得，在我青年时阅读屠格涅夫的中短篇《初恋》时有过——来吧，美丽多情的少女，我要给你我全部的爱；

记得，在我壮年时观看梅尔·吉布森的《勇敢的心》时有过——我热血沸腾，威廉姆·华莱士附体，一个人在黑夜的街道狂奔，随时都想大吼一声：“自由”；

记得，在我中年时聆听宋飞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《二泉映月》时有过——第一次听音乐莫名地泪流满面，不能自已；

在我慢慢步入老年的时候，安徽省黄梅戏剧院的黄梅音乐戏剧《唐诗宋词》带给我一场视听的盛宴——今天，是我心灵史又一个震撼的时刻。

记住：公元2016年10月4日，全国地方戏演出中心（中国评剧大剧院）。

3

稍不留神，人生所有的精彩时刻，我们都有可能擦肩而过。

这场演出的名称（黄梅音乐演唱会《唐诗宋词》）差一点让我与之失之交臂。“《唐诗宋词》”？在我印象中，配乐诗朗诵几乎都是文艺晚会中最乏味的节目。“黄梅”戏倒是没有正经看过，但是要感受黄梅戏的话，我心中的首选也应该是它的传统经典剧目才对啊。至于“演唱会”，早已过了小虎队、周杰伦、许嵩他们的年龄，还是让“新新人类”去玩而闹吧——北边，中网激战正酣，我喜欢的几位球员今天还要出场呢。

这就是天意，这就是缘分。当天一早，北京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犹豫之间，中午以后，小雨变成了中雨——显然，这不是观看网球的好天气。暂别天才少年纳达尔、穆雷，暂别网坛美女沃兹尼亚奇、齐布尔科娃，且往南走。

何况，孟庆华、史志有等跨界戏剧、民族、西洋音乐创作的发烧唱片（如《伶歌》、《短歌行》、《国色》）我还是喜欢的——我那点可怜的戏剧音乐体验，正是这几位跨界作曲家给予的——尽管我提到这些唱片时，“当代孟小冬”王珮瑜有些茫然（不知或不屑）。

何不，看一看黄梅戏如何跨界？

4

轻轻的一声碰铃，舞台一下变得暗、简、静，观众凝神屏息。再一声碰铃，一缕音束，如鸣佩环，如临仙境。两旁，身着巫祝戏装的配角，踏着轻柔的台步，如幽灵般缓缓登场。啊，这是一个庄严、肃穆、神秘的仪式啊。

静静地等待中，红衣女主角翩然而至，举手投足尽是思念，轻声唱起：“我住长江头，君住长江尾……”曲调深情、哀婉。

接下来，唱腔一转，四人合唱出颇有民间小调风味的《竹枝词》“……东边日出西边雨，道是无晴却有晴。”轻松欢快的曲调，既是爱情的市井化背景，也是对红衣女主角劝解、宽慰。女主角一挥袖、一转身、一回眸，愁肠百转地回应着，不知不觉淡出了观众的视线。

几声清越的古筝，男主角出现了他的《离思》：“曾经沧海难为水，除却巫山不是云……”，这一定给那位远方的红衣爱人的誓言吧。唉，“不见去年人，泪湿春衫袖”。佳节之际，思念倍苦。朋友，不要问“今宵酒醒何处”了，且听一群歌女唱柳永的“杨柳岸，晓风残月”解解闷吧——或许，当初凡水井处，就是今天她们这样歌咏柳词的吧？

相思无着，此情绵绵，终将是：“此情无计可消除。才下眉头，却上心头。”

舞台灯光一暗，观众回过神来。在经历了第一部分《思》（爱情篇）约二十分钟的屏神静气后，掌声响起来。

5

笔者黄梅戏知识为零，分不清行当、唱腔、妆扮等，以上观剧纪实，只能是略叙大概。谈谈圈外人、戏剧盲的感受，这场演出颠覆了我以前几个认识：

——对观众欣赏水准的认识。以前观众见飙高音尤其是气息很长的高音，或者翻跟斗、喷烟吐火之类的杂耍、炫技，总是报以掌声。这场演出，文戏武戏都极其内敛、安静，观众仍然看得十分专注，只在明显的转换空白之时鼓掌，基本没有打断表演的连贯性。因为节目的定和静，带来了观众的定和静。这是观众对演出的适应，也是演出对观众的提升。

——对传统戏剧音乐的认识。以前我总认为，中国传统音乐过于偏重于中高频，因而有必要加入西洋中低音乐器，否则就不耐听。这场演出的音乐全部是中国传统乐器，但古筝、胡琴、琵琶、唢呐、阮、笙、笛……每一件乐器的出场，都恰如其分地引导、烘托着剧情，不可更易。几只中国鼓，展现出了内敛、沉稳的低频。乐器不一定要有钢琴、大提琴那样宽广的频响，关键是要用得好。

——对诗词音乐戏剧跨界的认识。个人认为，本剧借鉴（亦有可能是巧合）了《伶歌》。比如第三部分《赋》（乡情篇）几个顽皮学童跟着老学究吟诗一段，和京剧小老生陶阳加童声合唱《锄禾》、《关雎》异曲同工。但《伶歌》仅仅是诗歌和音乐的两者结合，本剧却是诗歌、音乐和戏剧的三者融合。当然，本剧的剧情是开放式的，需要观众发挥联想去填补或者再创作。例如，第二部分《别》（友情篇）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一段，风雪声、马嘶声兼骑马状，好一幅“雪满天山路”的场景。是诗，是乐，更是剧！

6

更重要的是，该剧悦耳悦目，好看好听——即使你是一个听不懂唱词的外国人，也能够体会到它的声色之美，就像我们许多人喜欢听西洋歌剧和艺术歌曲一样。十余位国家一级演员的超豪华阵容领衔表演，传达甚至超越了编创团队的意图，尽显黄梅戏行当、唱腔、程式、妆扮的独特魅力。在整体艺术效果上，实现了对观众视觉听觉的感官征服，达成了观众震撼性的审美情绪体验！

该剧艺术风格多样统一。在舞台氛围上，保持了祭祀的仪式感、传统的礼仪范；在动静处理上，以静为主，动中有静，即使第四部分《颂》（家国篇）岳飞《满江红》这样的“壮词”，也是点到为止，不突兀。第四部分前四首独唱诗词总体虽然偏阳刚，但其中两首均由女伶担任，包括由四位女伶演唱辛弃疾的豪放词《永遇乐·京口北固亭怀古》，一下又平添了几分婉约。尾歌《登鹳雀楼》也不似西洋交响乐那种结尾时强烈的齐奏、滚奏、顿奏，而是百川归大海的欢畅、和美、平静。

思、别、赋、颂4个部分共计27首唐诗宋词，稍不注意就会显得松散。穆索尔斯基用“长廊漫步”串起了他的钢琴名作《图画展览会》。而串起这27首唐诗宋词的，使其结构完整，并呈现出整体性美感的，是洋溢于全剧的典雅风格、内敛气质和祭祀氛围。全剧气韵连贯，如江河流淌，如唿吸般的自然。而串联起全剧的精神内核，则是长江黄河孕育的中华文化！

7

一直以来，我都期盼着我们也能出《大河之舞》那样的舞台作品。

今晚，我找到了。

当我找到它之时，还出乎意料地发现它竟然是这样具有中国作风中国气派！爱尔兰踢踏舞出《大河之舞》，美国文化出《妈妈咪呀》，德国的音乐传统则出《布兰诗歌》，它们都是现代的、热烈的、外向的，我们难以模仿。而黄梅音乐戏剧《唐诗宋词》则是古典的、中庸的、内敛的，他们也难以模仿。

感谢编创团队，感谢它们的宏大构思、创新追求和艺术操守。他们坚持了高贵和高雅，却亲切走心，使每一位观赏者都经历了一次奇妙的心灵探险之旅。他们没有讨好观众，却获得了观众意外的普遍认同——误以为是配乐诗朗诵的文学普及，却被超拔到顶级形式的艺术峰巅。他们没有追求市场，却必将获得全球的朝圣目光——我要说，黄梅音乐戏剧《唐诗宋词》足以代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。

编创团队的自信，来源于对唐诗宋词所代表的中华文化的自信。编创团队的成功，来源于我们每一位中华子孙对自身文化的再体认和新觉醒——这样的殿堂级杰作，无愧于、也只能产生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当代！

下次观赏该剧前，我将焚香沐浴，斋戒三日。

巴莫贝写于2016年10月5日

黄梅音乐戏剧唐诗宋词 何云

黄梅音乐戏剧唐诗宋词 蒋建国